相離腦中一片混沌。

誠如傲痕所言，一開始她確有懷疑……或者說是出自於本能的警惕戒備。

相離並非盲目愚鈍之輩，天生才思敏捷，因生性頑皮，在凡間多有歷練，因此深谙人性本惡，防人之心不可無的道理。

凡事自有其定數，事出反常則必有妖！

作為華光宗的二弟子，傲痕過於出色，但唯其性情惡劣，旦正因此，他沒有任何理由屈就在青木，甚至華光宗正主岐有夷之下……在華光宗他名聲狼藉，背後多的是無謂的指指點點，他因何忍受這些？

這世上絕不會有莫名其妙，無緣無故的信任，相離十分自然地去質疑傲痕留在華光宗的目的……但不消多久，這股子質疑蕩然無存。

信任基於點點滴滴的了解，亦基於情，他們曾多次生死相依，迎戰饕鬄，對峙窮奇……傲痕雖任意妄為，但對她可謂是盡心盡力。

當然，真情並非基於患難，而是基於兩心相知。

過於相似！

她與傲痕有著同樣的命運，同樣為世人誹謗，輾轉受流言所害，但他們都漠視這一切，苦中作樂，更談笑風生……

相離欲言又止，目光直視傲痕，她的惡劣與四兇相差甚遠，雖不可相提並論，但……梼杌，會不會是一個過於誇大的惡名？

她始終不信傲痕真如世人口中那般惡貫滿盈。

驀地，相離心頭一動，她忽記起來，有些話，傲痕還未對她說。

那是必然存在的……難言的剖白，傲痕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苦衷莫非就是這個？

因為真實身份而疏遠她？相離略有遲疑地望向傲痕。

“……”傲痕頓了頓，道：“若你問我，我定會如實相告。”

相離：“……”

這不是狡辯或者解釋，在過去，她的確有問的機會，但她始終沒有問出口，她不希望傲痕的神族身份令兩人產生過大的差距。

……也或許，對傲痕的身份，她早已有所察覺。

對此，遠處的青木遙遙喝道：“住口罷！事到如今，你休想再巧言令色！”

“巧言令色？我可不記得自己曾說過那樣的話。”傲痕美目一轉，擡頭對青木道：“說來，我與丹朱的因緣，青木君是從何處得知的？我所認識的青木君恐怕沒有看穿我身份的本事，畢竟我在華光宗的這些年，你毫無察覺。”

傲痕徑自納悶，他就罷了，丹朱的身份青木是從何處得知的，就算是聖天帝也不可能知道丹朱的存在。

丹朱是數萬年前的神帝，雖然青木言辭不善，但丹朱的確是神界禁忌，神界隱瞞了關於他的一切，世人應當對他一無所知……

了解丹朱，甚至知道丹朱與傲痕關系的，唯有神族……傲痕心念一轉，不會是伏無定，他是這世上為數不多明白他苦衷的人之一，絕不會將他的身份公諸於眾……

那還會是誰？

驀地，傲痕心頭一凜……窮奇！一定是他！

唯有窮奇能對當日之事如數家珍……但他何以要告訴青木，不，應該是青木的幕後之人。

他是以何種方法告知的？還有，他們是什麽關系？

“發覺你身份的的確不是我！不過仙界對梼杌之死早有懷疑，當初我們尋遍鬥角山也不曾尋到梼杌遺骸，但亦尋不到梼杌生還的蹤跡……”青木道：“你早就在華光宗冒名頂替，我們怎麽也料不到四兇竟會藏在我們中間！當真可謂瞞天過海，然而，你在聖天殿上大打出手之時還是露出了馬腳！但那時只是懷疑，你不可能承認，我們亦不可能貿然動手，幸而聖天帝博古通今，曾在古籍上閱得丹朱曾與梼杌留下一殘局，因此特意令我去南極之地取回這個殘局來驗證你的身份！”

“哦！”傲痕露出意料之中的輕笑：“原來是聖天帝，布局如此，當真可謂機關算盡！”

青木道：“事到如今，你竟還有功夫出言不遜，看來你還沒看清自己身處的絕境！梼杌，今日必然是你的死期？”

“死期？”

“不錯！沒有人願意你活著離開這裏！”青木磚頭道：“諸位，令龍族與五鳳族誤入棋局是在下的疏忽，恩怨情仇，待處理了梼杌，在下自會與各位清算！希望你們明白，當務之急，是齊心對付梼杌。”

這話一出，龍族與五鳳族終於將全部目光投在傲痕身上。

區區一個青木，怎麽也抵不過梼杌的威脅。

傲痕輕輕一笑，坦然道：“這話說的倒是不錯，仙界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。而我是錯過這村就沒這店了！當然，嚴格來說，青木君也不足以同我相提並論。”

“哼！你也只有現在可以大放厥詞了！”

倏地，青木目光轉向相離，這一仗他可謂勝券在握，但還存在一個變數，相離……

她離傲痕只有咫尺，青木對相離並不了解，更沒有信心，他不確定，或許，她會偏向梼杌，是以，青木十分嚴肅地道：“相離君，莫要為梼杌所騙！”

相離茫然看向青木，她心中混亂實在更勝青木身後的霧霾。

但她不信傲痕騙她！

青木道：“無論他曾對你說過什麽樣動聽的話，都不可以聽信，他是梼杌，是四兇！而你是空桑嫡傳弟子，伏無定的首徒，是他的仇敵！伏無定近日出關，你一定不會令他失望的罷？”

原本呆若木雞的相離有了些許反應：“師傅出關了？”

青木道：“是的！若他在此，必然樂於助我一臂之力！你應當明白，四兇與修真界之間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恨，任何人幫助四兇都等同於與整個修真界為敵！”

說罷，青木目光灼灼地註視相離，從這眼神中，相離讀到了一陣催逼的壓迫力。

青木這話明顯在威脅相離，逼她選擇，是與傲痕為敵，還是與整個修真界為敵！

“師姐！”

相離回過頭，只見玉泉心急如焚地望向她，身軀疾馳向前，手中劍光爍然。

“趕快離開我……”傲痕側目淡淡道：“青木君說的不錯，我們終歸不是同一路人。”

相離看了一眼傲痕，只見他目光疏離，但疏離之下暗藏的分明是……無可奈何，強顏歡笑的苦情！

他毫無準備，孤身一人絕不可能從龍族與五鳳族的包圍中逃脫。

那這就是他的遺言？

不可以！

相離心頭猛地響起一個聲音！她當即下了一個決定，她選擇離經叛道！

驀地，她身形一動，卻不是遠離傲痕，而是貼向他身後，一前一後，腹背迎敵！

青木痛心疾首道：“沒想到你終歸還是為他所騙！”

“師姐……”玉泉沖向相離的身形一頓，滿目的不可置信：“它是梼杌！”

“玉泉，比起傲痕，我更沒辦法信任青木君……”相離偏頭往後看了一眼：“另外，我還有些事情必須要弄清楚，所以不能教他死在這裏。關於這個，日後，我自會向師傅請罪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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